好莱坞如何引入人工智能和虚拟制作技术，颠覆传统影视制作模式。

一块LED屏幕、一台摄像机以及一位摄影师，这样简单的配置就足够完成好莱坞大片的一幕。甚至，逼真的场景也并非真实身处在南美洲亚马孙热带雨林，而是亚马逊公司设于美国洛杉矶的虚拟摄影棚Stage 15，也是目前北美地区最大的虚拟工作室。棚内巨大的LED墙体由超过3000个LED面板和100个动作捕捉摄像机组成，屏幕呈现的影像是由人工智能（AI）以及云技术渲染而成，能够配合拍摄需求，高度还原真实景象或创造虚拟场景。导演的一声“卡”，观众就可从热带雨林无缝换场至加州沙滩或是城市一隅。

这一切的实现，无需动辄千人的剧组团队，也不再受制于天气和时间。“一天当中只有短暂几个时间段的自然光线非常适合拍摄，一旦错过就会拖延进度。如今，借助虚拟制作，一天当中的任何时刻都是‘黄金时间’。”亚马逊云科技（Amazon Web Services）媒体娱乐、游戏与体育行业总监利比（Gretchen Libby）表示。利比在好莱坞从业近三十年，职业生涯曾参与多部知名大片的制作，包括《星球大战前传：克隆人的进攻》《钢铁侠》《变形金刚》、《阿凡达》《侏罗纪世界》等等。她在洛杉矶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称，AI热潮正给媒体娱乐行业带来颠覆性变化：“生成式AI是一种工具，影视制作团队可以借助于此进行影像和脚本创作，将耗时数日或数周的工程压缩为几个小时，大大提升工作效率。也正因生成式AI能够处理更为繁琐的任务，人类得以专注于发挥创意，我认为行业因此产生很多机会。”

AI“入侵”好莱坞作为美国乃至全球电影产业重镇，好莱坞云集了大批老牌影视制作公司，包括环球影片、华纳兄弟、派拉蒙影业、迪士尼电影、米高梅电影等；此外，奈飞等流媒体新势力也于近年进驻。当以生成式AI为代表的新一代技术席卷全球时，这座电影“梦工厂”也在经历变革性时刻。去年5月初，美国影视行业掀起系列罢工行动，持续时间长达五个月。其中，由编剧工会和演员工会领导的两起劳资纠纷，造成2020年疫情以来最严重的行业中断，许多电影项目和电视节目被迫停止或推迟制作。罢工代价高昂，智库米尔肯研究所（Milken Institute）首席全球策略师克洛登（Kevin Klowden）估计，这给美国经济造成50亿美元以上损失，除了影响影视制作公司，餐饮、货运、干洗等周边服务行业也受波及。劳资双方的主要矛盾之一就是由于人工智能的“入侵”，不少演员和编剧表达了对“失业”的担忧。罗琛雅在影视剧行业从业逾十年，对编剧、纪录片摄影师以及副导演等岗位均有涉猎。她告诉第一财经记者，ChatGPT火爆出圈之后，她也尝试使用聊天机器人辅助剧本创作。“我可以跟AI聊我的构思和创意，它会帮助分析、细化我的想法，甚至提出一些我觉得还挺有效的建议。但在执行层面，也就是将构思落笔成文，成为非常具体的一场戏、人物的台词动作，它其实就不太能够帮到我了。”罗琛雅表示，人工智能在剧本撰写方面还需更多训练和进化，不过在影像呈现方面的能力惊艳。“AI可以直接生成画面，确实能够很大程度节省人工，未来甚至有可能取代摄影师。在后期制作上，美化画面、修饰瑕疵，AI都可以做到。”兵家必争之地今年年初，OpenAI在其官网发布文生视频模型Sora，该模型可以创建长达一分钟的视频，生成具有多个角色、特定类型运动以及精确的主题和背景细节的复杂场景。除了能够由文本生成视频之外，该模型还能从静态图像生成视频，精确地将图像内容动画化。“文生视频能够快速制作高质量视频内容，大大提高生产效率，生成式AI则有助于提高对用户偏好的分析和个性化推荐，提升内容吸引力。这些技术将颠覆传统的视频制作和内容分发模式，媒体公司亟须适应并改变运作模式。”迈睿资产管理CEO王浩宇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如是说。也正因如此，好莱坞巨头们早就大举押注、加紧布局。在罢工之前，人工智能技术已逐渐被运用于电影工业中。华纳兄弟早在2020年就曾联手洛杉矶技术公司Cinelytic，开发AI系统来辅助电影发行，预测电影票房；迪士尼于今年初成立了人工智能特别工作组，研究AI如何广泛应用于其整体娱乐业务；2022年被亚马逊收购的米高梅，正借助前者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方面逾20年的积淀，探索AI在影视行业有多可为。不过，王浩宇进一步解释称，新技术的运用需要不菲的硬件和软件投入，涉及基础设施、内容生产、内容管理、人力成本等。“企业面临的短期成本较高，但这是兵家必争之地，故需要抢占市场份额。”人类创意还是AI创作？旷日持久的好莱坞大罢工于去年9月落下帷幕。编剧们在人工智能、数据透明、薪酬和最低人员配置等方面的诉求取得关键性胜利。在备受关注的AI问题上，劳资双方并未完全禁用该技术，而是对多个具体情境进行了规定，保证编剧不会沦为AI的修改工具：比如AI生成的素材不能被视为原始素材，编剧的署名权和独创性不可因AI的介入而受损，制片公司不得要求编剧使用AI，编剧工会有权禁止制片公司将编剧创作的素材用于训练AI。尽管如此，无论是从业人员还是影视巨头均深知，技术革新势不可挡。“对于AI的看法，我的确是有些割裂。”罗琛雅表示，“下意识的反应是有一点抗拒，带着可能被取代的那种危机感，但我还是愿意了解这个技术，尝试运用AI辅助创作，因为我认为它应该是一个不可逆的趋势。我希望比较理想的情形是，人工智能和人类是共同协作的关系，前者帮助后者提高创作效率，但不是完全取代人类。”利比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， 生成式AI在媒体娱乐行业的运用已经发生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技术也将不断迭代。“同时我也认为，人为干预在创作过程中必不可少，通过使用生成式AI推动业务转型，人类也将获得新的机遇。”人工智能在模仿、学习人类方面的能力令人惊叹不已，开始重新定义几个世纪以来的创作过程，不过，如何进行相关的监管和治理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。演员工会-美国电视和广播艺人联合会（SAG-AFTRA）主席弗朗·德雷舍此前曾在发布会上对媒体表示，人工智能问题是最后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之一。“在人工智能的世界里，3个月相当于一年。”她说，“需要不断沟通，以保持我们的手触摸到这样的技术脉搏。”王浩宇表示，如何确保AI生成内容的可靠性和安全性至关重要，业界需要谨慎评估这些技术的应用，制定完善的内容审核机制，同时也要关注新技术对就业市场的影响，帮助传统从业者顺利转型。

人工智能带来的革新不仅仅是技术进步，更是影视行业未来的不可逆转趋势，我们需要共同探索如何在创意与技术之间找到平衡。